• Category Archives 悼文 Eulogy
  • 人生当如歌

    2016年1月8日,网上不时弹出纪念周恩来逝世40周年的纪念文章,今天,我的眼睛湿润了无数回,可今年的今日,我的悲伤不是因为这位伟人离我而去,而是因为一位普通人,我曾经的兄弟——鲍歌。

    初识鲍歌是1979年,在重庆大学青青文学组,他的名字让我联想到的就是“管鲍之交”“人生如歌”,很让我有好感。鲍兄身材修长,白净浓眉,几年如一日地头发丝毫不乱,皮鞋一尘不染,永远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样子,高领白毛衣,米色窄喇叭裤,偶尔披件高仓健式的长披风,款款而行在校园里,大概是他的典型形象。声调不徐不疾,待人和善,很有教养的样子,一望便是来自锦衣玉食之家(很可能还是来自钟鸣鼎食之家),让人想起李白、李叔同这种家境极好、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将来必成大器的人物。鲍兄长我二岁,高我一级,身若宋玉,貌似潘安。多年后费翔红遍大江南北,我颇不以为然:长得比我鲍兄还差那么一点。

    我之亲近于鲍兄,还有一点小小的原因是我对成都人与生俱来的好感,我父母50年代在成都上学、工作、结婚,母亲在怀我7个月时回了杭州娘家,再未回成都,后来父亲也弃了工作随妻儿到了浙江,我到是总有种情结,以为自己差点就是成都人。

    另一个我与鲍兄的相同之处是,他是父母中年得子,上有二姐,自幼宠爱有加。我是太早进学堂,比同级孩子小二三岁,总受调皮孩子欺负,幸好同班表姐是班长,带领一众闺蜜做我的保护伞,所以我也是姐姐们罩着长大的。正好进了文学组,几个头儿是大姐姐,骨干们也是大哥大姐,个个下过乡做过工,都是有担当的角儿,我和鲍兄就乐得做跟屁虫,事事不用操心。不同之处是我在家中是长子,下有弟妹,时不时我有做老大的欲望,后来在班里自告奋勇做班长,文学社学长们毕业后我做负责人,都是后话。鲍兄则性情温和,永远不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鲍兄并无酒肉之交,除了文学组内的相处,其它交往不是特别多,但确是情真意切的。虽然我们是文学组组友,组外却并不讨论文学,我和他的爱好不在一个点上。他英语好,外国文学看得多,说得我一楞一楞的,接不上茬。我喜欢中国古典文学,那时正一头钻在《楚辞》里研究屈原,还爱好相声创作和表演,我们也不相互取长补短。当年聂旋风风头正劲,我和他单独在一起多半是下围棋,但我哪是他对手,三下五去二就把我解决了,棋不逢对手,他对我兴趣索然,我却要缠着他。鲍兄俊美,自然不乏“掷果盈车”之遇,他也只有在课余没有姐姐妹妹找他的时候才理我,基本上我差不多就是个备胎玩伴(呵呵)。

    鲍兄人如其名,人生一路精彩,成就多多,值得歌之咏之。鲍兄通音律、善棋艺、精外语、优学术、与人善、性乐观,有才而不遭忌,有颜而不遇妒,我谓鲍兄非“人生赢家”,乃“天生赢家”。虽33年未见,音容宛在;君已逝,情长留;一场相识一场梦,齐平与有荣焉。

    李齐平

    2016年1月8日


  • 刘静忆鲍歌

    亲爱的鲍歌,为什么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别而去。两月前,电话中你不是还告诉我,来年到加州来看我吗?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用颤抖的手打你的电话,电话里还仍然是你那个熟悉的录音声音。此时此刻我在茫茫大雪的大熊湖山里,带着一顆悲痛的心,与你一块回忆和分享我们年轻时代共度的美好时光。

    应该是81年,我在大学二年级。与冰一块去看电影,我认识了你。英俊而斯文的你,吸引了我。随后,冰,你和我总是喜欢在一起玩。读了冰为你而写的“夕阳的启示”后,使我开始了解了你,也爱上了冰的内心世界。就这样我们三人成了行影不离的密友,你也成为我这一生美好的回忆和思念。如果有来生,我愿再与你一同去旅行,游山峡,登泸山。一块去上海看夏冰,半夜去翻夏冰学校的大门。再一同去北京见王岩,吃王岩用煤油炉做的四川面条。与你一起再去北戴河游泳吃螃蟹。去年六月你用微信发给我的82年夏天我们与伍英及兄弟的合影将是我年轻时代的美好珍藏。

    明天不能去送你了。困在雪山里的我,只能让这text message 和微信,送上我的思念,希望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能収到我的信息,分享我的悲伤和思念之情。

    静写于大熊湖1/8/2016,2:41pm.


  • 蒋红忆鲍歌

     

    晚上八点多飞机抵达迪拜机场。我连上WI-FI,习惯地打开微信,看到齐平和王岩给我发的微信,这是几个让人意外而心碎的字:

    “鮑歌走了”。

    “难以置信!” 我回复他们,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大概是四年前的三月,我因事要去佛罗里达奥兰多,临行前,王岩告诉我,鮑歌在佛罗里达一所大学当教授。听到这消息,我感到即意外又高兴。自从十来年前在香港见过他,一直是渺无音信。没想到他转了一圈又回到美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他也很高兴,邀我去他家玩。

    在奥兰多办完事,我开车两小时前往他在腾帕的家。傍晚时分,我见到他和他妈妈已在房外面等我。我们拥抱问候,我说你怎么又回美国了。他笑笑说,回来当教授,年纪大了,想轻松一些。好多年不见,他发胖了,以前文学组的帅小伙变成了一个帅大叔。

    我们在餐桌坐下。他说,今晚吃重庆火锅,把我乐坏了。他准备了我们吃都吃不完的食品,还有大瓶的红酒。我们边吃边喝边聊。从重大和文学组的岁月到文学组每个朋友的过去现在。我们还即兴给远在中国的王岩打电话聊了半天,朋友之情溢于言表。

    他告诉我他去过世界上一百多个国家,用英文写了很多游记。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找他要来读读,以他的文笔写出的文章一定很精彩。我看到他新婚的太太,开玩笑说,你终于结婚了。他说,人要经历做人的整个过程。最后一定要结婚生子的。你们都经历了,我也要经历。

    老朋友相见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很多年不见面没音信,但你见到他,还是那么亲近和随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是因为第二天要赶回奥朗德乘飞机回波士顿,我们会聊个通宵。

    凌晨五点我起床下楼,看见他已坐在沙发上等我。我们在匆忙中告别,我驾车在大雨中离开他家。他说,下次再来,多玩几天。

    但现在永远没有下次了,好难过…….。

    鮑歌,亲爱的朋友,感谢我们的相遇与相知。

    你安息吧。

    蒋红

    2016年1月8日凌晨于迪拜机场


  • 给鲍歌的一封信(附音频)

    鲍歌,我真是后知后觉,今天早上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从今天起,在我的心里,我们的文学组已经不再完整。

    从我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你,算一算已经32年又6个月。32年前,我回到家乡一个小城市当大学老师。那时有些迷惘,同学们的信是我最好的心灵慰藉。鸿雁往来时,你会在信中计算“我们已经分别5个月了”,然后下一次又说“我们分别6个月了”。对不起鲍歌,那一回我不该笑话你缺乏文采。这一次,换我来计算,我们已经分别32年又6个月了。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毕业典礼后,在解放碑附近,你正和一位我们大家都认识的可爱的女孩儿漫步街头。是她先看见了我。你说,咳,躲什么!看到张皓冰,当然要打招呼啦。

    32年又6个月,东半球和西半球,时间和空间似乎都近在咫尺。在与其他同学相聚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你的消息。你在香港教书啦,你在美国教书啦,你终于结婚啦……你永远是我们相聚时的一个重要话题。

    但我从来没有试图与你取得联系,因为我从没有怀疑过,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重逢。只是,这一天,可能会更久一些了……

    32年又6个月,你的形象越加鲜活——穿白色高领毛衣,米色长裤,不疾不徐走过4号楼前。鲍歌,请你,仍然以这样不疾不徐的步态,徜徉天堂,就像仍然漫步在解放碑附近的某个街头。某一天,一抬头:“Hi!”对面的你,还是那个形容精致、才华横溢、聪明善良的美好青年!

    鲍歌,走好,回见!天堂,其实并不遥远。

    张皓冰

    2016年1月8日星期五


  • 在鲍歌追思会上的发言

    重庆大学青青文学社代表 王岩

     

    我们来自鲍歌的母校重庆大学,来自一个特殊的群体——“重庆大学青青文学社”。鲍歌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块引人注目的温玉,是重大校园的一道特殊风景,更是那个特定的时代的一个象征。是的,就是象征。

    我们与鲍歌相聚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后期,那个刚刚冲出思想的藩篱、制度的桎梏,向往自由,憧憬美好的年代。鲍歌和我们一样生长在当时精神物质都很贫困的中国。在神奇而偏僻巴蜀大地上,怎么他就能够飘然而至,在我们之中显得如此卓然不群,表现出所有我们能够想象得出的所有优秀素质的呢?我与同学们一直在好奇地思索。到后来,如鲍歌所说,我成为他在重大最好的男性朋友,再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他的父亲鲍健伯伯、他的母亲雷孃孃、他的大姐、二姐以及其他许多的亲友,我都在想这个问题,至今也找不到实证的答案。我只能说,鲍歌,是上苍给这个世界的礼物,物华天宝,凝聚于一身。我们何等有幸,能够在重庆大学的校园中与他相识相聚,分享到他,受惠于他,并在后来短短的数十年光阴中,和他一起走过。

    校园里四年的共同生活,留下无数美好的回忆。重庆大学的青青文学社也许在文学上并没有留下可圈可点的专业印记,但这一个群体,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有了鲍歌这样的可爱的明星人物,变得如此温馨,好玩,相互激励,共同成长。

    曾经青春相聚,此生难舍难离。

    人生的时光如此短暂,大家天涯海角,聚少离多。鲍歌的天纵英才,其每一个动向轨迹都受人关注,每一次聚会,无论他在与不在,都会是大家议论的焦点之一。他的闲云野鹤式的生活方式,也是我等无法企及的。也许,他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我们很少见他在日常的俗务上操心,工作、学业、家务,在他那里都是淡淡的一笔,不经意地带过。哪怕他与我最私下的交流,也没有感觉他在应对这一切时有什么困难。我们觉得,他就应该是一个只关注音乐文学艺术、关注世界风云、关注爱情亲情友情的人。我曾经到过他在加拿大工作的地方,到过他在香港理工大学的办公室,看到官方发布出来的他那些学术成果和工作经历,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以他的天赋条件,他完全可以按现行的标准有更大的成就,更高的地位。但鲍歌就是鲍歌,他更骄傲的也许是他曾告诉我的,去过全世界一百三十多个国家,光巴黎就去了二十多次,还写了大量的游记。我见到他的女朋友从五0后六0后,一直到70后80后甚至更晚。他既独往独来,又能够把亲情友情照顾得那么周到;有那么多美丽优雅的女性朋友,也有我这样始终不弃不离的男性哥们儿。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数十年中,不知多少次,他会突然有一个电话来,甚至一下就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又翩然而去,消失在远方。我们都有这种感觉,多少年不见鲍歌了,与他相见时依然感觉像是昨天刚分别过一样。

    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他大姐二姐发出的讣告,我们所有的人都蒙了,无法相信,无法接受。鲍歌,你又在和我们玩什么呢?蒋红不是不久前才去过你在坦帕的家吗?我不是一年前当你在一人喝酒时给你打过电话吗?夏冰2015年五月不是还让你带着在佛罗里达玩吗?刘静不是两个月前还听到过你的声音吗?你真的说走就走,回到天堂了?!

    鲍歌的手机只剩下他的留言。与大姐通完电话之后,我才相信鲍歌真的走了。一夜之间,我们文学组的群上,溢满了文字。真谛同学写出了当年好多有关鲍歌的细节,情义真挚;皓冰同学的那句话,最贴切地说出了我们此时心中的那种感觉:重庆大学文学组,从此是不完整的了。冰山失去了它最耀眼的一角,而我们,最终也将融化,与你在一起。天堂,其实并不遥远。

    世间会留下你的传说,留下我们的传说。

     

    2016年1月9日时晨 于蛇口